卜奎文史齐齐哈尔龙沙公园的爱国主义传

命名之学也是一种文学。以最精粹的语言,一二字,三四字,即表现出作者思想、意愿,确实是最难的创作。人名如此,地名如此,建筑物也是如此。

建成于年的齐齐哈尔龙沙公园,初建时名为“仓西公园”,年扩建后更名龙沙公园。从仓西公园复原示意图看,当时共有建筑物十几处,现在除了一个象亭,别的建筑物都已经看不到了,但是,从遗留下来的建筑物的名称中,我们仍然可以推测得出当年建设者的思想、意图。后人记载,建西仓公园的目的是“以边塞无佳境”,其实这只说出了一部分。我认为,龙沙公园建筑物名称中体现最多的就是强烈的爱国精神。

偃武榭。偃武榭是军人休息场所,此“偃武”,只是休息而已,决不是息兵停战。“偃武”二字,有养兵千时用兵一时,鼓励军人随时听从召唤,时刻准备为国作战的作用。

凯歌轩。高鱣祥的《龙沙公园记》写到凯歌轩时说:“军声浩浩,国风泱泱,信足破羌笛胡笳之尤郁也。”可见,当时这里经常演奏的是军乐,唱的是军歌,是振奋人心的战斗之声。当时中国屡受外人欺凌,在公园中演奏军乐,意在号召国人重振军威、发扬尚武精神。

公园西有醉翁居,东有对鸥舫(有的记述“鸥”误作“欧”)。这东西相对的两个建筑物,不由让人想起欧阳修的《醉翁亭记》与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。《龙沙公园记》说,醉翁居“宜息影,宜赋诗”,并不真是醉酒之地。醉翁之意不在酒,醉翁居的取名,隐含的是《醉翁亭记》中的与民同乐,共享山水。而对鸥舫所对水面很小,难得有《岳阳楼记》“沙鸥翔集”的场面,但是,范仲淹的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却让观者油然而生。

意图最明显的是筹边楼。《龙沙公园记》说“登楼东望,闾阎遍地,而边氛未靖,故名之曰:‘筹边楼’。”在公园中立着名为“筹边”的楼,与通常的游玩、休憩相去甚远,其振兴边地,强国富民的思想是非常明明白白的。

园内深沟上有两座桥。筹边楼北的是孛苦桥,“孛苦”即齐齐哈尔旧称“卜奎”;孛苦桥西是脑温桥,“脑温”即嫩江古称。将齐齐哈尔城、嫩江,浓缩于一园之中,对江城、嫩水的浓浓之情,融在两座桥中。

脑温桥北有个爱吾庐。将“爱吾”直接解释成“爱自己”,作为景点的名称,格调太低,在国难频频的清末,知识分子们难以接受的。我想,这“爱吾”二字应该是省略语,完整的意思应该是“爱吾国”“爱吾省”“爱吾城”。

有意思的是程德全亲自题写的“冲气穆清厅”。冲气穆清厅与军政俱乐部实为一体建筑,表现的是同一思想。“冲气穆清”的“穆清”,古汉语意思是“天”,而联系“军政”与“冲”,“冲气穆清”就有了冲天豪气,隐约着振奋图强精神。

龙沙万里亭是当时最重要的景点,一是一进公园门看到的就是这个亭,二是“龙沙万里亭”是曾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所题。徐世昌当时是东三省总督,题的是“万里”,将公园中的一个建筑物放到极为辽阔的大背景中,与王宾章抗日志士写的“千里江山收眼底,万家忧乐上心头”,寓意有相似之处。

仓西公园中还有一个先烈祠。先烈祠是白色的,加上围墙,样子像一颗炮弹。是纪念为国家捐躯的战斗之士。这座综合性公园又有了“先烈陵园”的意味。

具体主持建设西仓园的张朝墉,为了表示对俄国领事馆强占公园的“半壁江山”的愤怒,毅然取号“半园”,表达他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。人的名号,是一生思想的最集中体现,往往跟着人一生。“半园”之号虽然不是公园建筑物名,但张朝墉先生将自己的人生与仓西公园视为同一,其爱国精神与龙沙公园共存永远。

《建筑学报》年第6期文章《西方近代公园史研究刍议》说:“公园不单单只是一处经过设计的景观,一份文化的载体,抑或一个社会活动的容器,而是一种由创造者使用者等多种势力在广阔的政治、社会、文化背景中不断争夺的社会空间。”这话说得好。公园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游乐场所,特别是我国最早的公园,全都负载着教育功能,有着政治背景。

在建筑上题名、刻字,是中国园林的传统。私家园林所题,表现的多是个人情趣、闲情逸致、文人素养;皇家园林题字多是宣扬皇室威严、江山永固之类。而龙沙公园则不同。龙沙公园建设之初,正值列强入侵,国家危如累卵,危急存亡之秋,从建设公园的程德全、张朝墉到后来扩建者,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危难中的国家,在公园建筑物名称中体现出爱国思想,是一种必然。对龙沙公园早期建筑物名称给予爱国意识的解释,也是合情合理的。而单以休闲、游乐意识看待龙沙公园,不但是曲解了原意,也埋没了近在咫尺的宝贵教育资源。

龙沙公园初建就以爱国为其主题之一,这是龙沙公园与传统园林、我国其他早期公园的突出不同之处。今天,在和平的阳光下,我们漫步龙沙公园,在游、玩、乐之外,深入体会其中的爱国精神、文化内涵,有着更加重要深刻的意义。

(作者系齐齐哈尔市《理论观察》编辑部编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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