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黑龙江流域图和康熙皇舆全览图看

黑龙江,满语作萨哈连乌拉(sahaliyanula),是东北地区最大的河流。黑龙江流域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北方多民族先民生息繁衍的地方。元朝正式将其纳入版图,分属岭北和辽阳两个行省管辖。明朝在此设立奴尔干都司。17世纪初,满洲崛起,经清太祖努尔哈赤和清太宗皇太极两代经营,明朝奴尔干都司所辖之黑龙江两岸、兴安岭内外、乌苏里江以东至海渐次纳入清朝的版图。“自东北海滨,迄西北海滨,其间使犬,使鹿之邦,及产黑狐,黑貂之地,不事耕种,渔猎为生之俗,厄鲁特部落,以至斡难河源,远迩诸国,在在臣服。”[1]

历史上,黑龙江流域由于僻处东北边陲,与内地接触较少,加上自然环境恶劣,经济、文化发展严重滞后。虽属清朝肇兴之地,但入关前清廷一直处于四处征战状态下,17世纪中叶入关以后,劲旅又大部南移,将主要精力转至关内,东北地区政治、军事力量空虚,开发问题更是无暇顾及。而与此同时,沙俄势力趁清廷无暇北顾,大举东进,至康熙初年,俄国在黑龙江一带的经营,已渐趋稳固,并以雅克萨为中心,开始移民垦殖,逐渐向东部濒海地区拓展。这种局面引起清廷的警惕,对黑龙江流域的管理开始有所加强,康熙二十二年(年)析宁古塔等处将军辖地,于黑龙江东岸旧瑷珲城置镇守黑龙江等处将军。康熙二十八年(年)中俄双方签订《尼布楚条约》,确定了中俄东段边界,双方在此处的冲突告一段落。这种稳定关系一直维持到咸丰八年(年),中俄《瑷珲条约》签订以后,格局始发生变化。自清肇始至《尼布楚条约》的签订,黑龙江流域于清廷的关系,可以说是经历了一个被征服——游离——因俄入侵而高度受重视的变化过程。而自《尼布楚条约》签订到咸丰八年,在一个半多世纪里,有关黑龙江流域的情况,在各种史籍中均找不到翔实的记载,从只言片语中难以窥其全貌。所幸,清人给我们留下了一批宝贵的地图资源,尽管数量有限,仍可在一定程度上直观、形象地反映这一区域的发展状况,弥补史料记载之不足。仅就本文所要探讨的18世纪初期这一时段而言,有两幅地图格外值得一提,一幅是《黑龙江流域图》,一幅是康熙《皇舆全览图》,均为这一时期所绘,所反映之真实性不言而喻。本文主要从考察、分析这两幅图入手,一方面力求将18世纪初期黑龙江流域的面貌尽量还原出来;一方面试图从中透视清人对这个新设政区的认识状况。

一、对自然地理的认知

《黑龙江流域图》[2]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,全图以清代黑龙江将军管辖范围为描绘中心,除图左上角用汉字标注“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”字样外,其余所有地理要素,均用满文标注。就测绘内容而言,偏重自然景观,以黑龙江流域的山脉、水系为主,人文景观较少。画法采用中国传统的彩绘,但没有计里画方;在图的正北、正南、正东、正西方位,分别用满文标注北(amargi)、南(julergi)、东(dergi)、西(wargi)字样,并且采取了上北、下南、左西、右东的方位原则。河道以闭合的双线描绘,山脉用大片的林木来表示,城镇用符号标示。从图的绘制时间看,虽然图上标有“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”的字样,但并不能因此充分确定其为该图的绘制时间,一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恐怕就是因全图皆为满文标识,唯有此处为汉字,不相协调。根据图上显示的信息,尤其是图上标示出了齐齐哈尔城(该城为康熙三十一年建成),至少可以肯定该图绘于康熙三十一年(年)以后,笔者推测本图的测绘时间大概是在康熙三十一年至四十八年之间。康熙四十八年(年),清廷开始绘制《皇舆全览图》,而据传教士的记载,这之前“在鞑靼地区,满洲人花了很大的力量精确地测量过”[3],测量的成果很可能就是《黑龙江流域图》。

根据图上的标示,该图摹绘的范围为:南面绘至松花江(sunggariula),与吉林接界;北面图上绘有大面积的山峰,层峦叠嶂,与俄罗斯交界;东面则以贯穿南北连绵的山脉与吉林相邻;西面则以格尔必齐河(gerbicibira)、额尔古纳河(ergunabira)、呼伦池(hūlon)与俄罗斯及蒙古毗邻。[4]康熙二十二年(年)设立黑龙江将军后,其管辖范围据乾隆十三年《盛京通志》记载为:“东至额尔白克河二千二百里宁古塔界,西至喀尔喀九百余里撤陈汗界,南至松花江五百里宁古塔界,北至外兴安岭三千三百余里鄂罗斯界,西南至盛京一千八百余里,又西南至京师三千三百余里”。[5]不难发现,《黑龙江流域图》所描绘的范围与黑龙江将军所管辖的范围基本契合,这应该是把黑龙江将军辖区完整地表述出来的第一幅地图。

从图描述的内容来看,山脉、水系等自然景观绘制极为详尽,尤其是水系。以黑龙江主干流为核心,以松花江及黑龙江最大支流精奇里江为辅,各水系及其支流标注层次清晰,名称、源头一目了然。例如,黑龙江自敖嫩河发源后,向东北流经尼布楚城,沿途吸纳格尔必齐河(gerbicibira)、卓罗克齐河(jolokcibira)两条支流,进入黑龙江将军辖区,与额尔古纳河汇合。折而向东流,纳北来支流安巴格尔必齐河(ambagerbicibira)、额哩河(orbira)、鄂尔多库勒河(oldokonbira)、乌尔苏河(ursubira);南来支流漠河(mobira),经雅克萨城(yaksahoton),转而向东南流,沿途汇聚两岸多条支流。在呼玛尔城(hūmarhoton)折而向南,在纳入东来支流精奇里江(jingkiriula)后,标示河道的双线距离明显加宽;继续向南、东南流,途经黑龙江城(sahaliyanula),折而向东,又融汇众多支流,如东来之博屯河(botonbira)、纽勒们河(niomanbira)、哈喇河(harabira)、珠春河(jucunbira)、苏噜河(surbira)等支流;南来之逊河(sunbira)、哈勒费延河(harfinbira)、乌音(伊)河(uinbira)、佳哩(嘉荫)河(giyaribira)、福河(fubira)、寨河(jaibira)等支流,与松花江交汇入吉林境内,河道更为宽阔。

图中对松花江水系,主要是松花江上游最大支流——嫩江(nonula)与松花江交汇后,东流与黑龙江汇合这一段水道情况的描绘也极为完整,尤其是对嫩江及松花江下游支流屯河(tonbira)的描绘,尤为详细。屯河在东北众多河流中,地位并不突出,但此图对其描绘的细致程度,令人惊叹。屯河发源于屯鄂模(omotun,鄂模,满语“湖”、“池”之意),向东南流入松花江,图上标示的沿途支流有10条之多,如东来的乌模鲁河(umolubira)、喀穆齐河(kamcibira)、和河(hobira)、穆逊河(musunbira)、图噜河(turubira)、阿西克坦河(asiktanbira)等,详细程度远远超过今天的黑龙江分省地图。

至于图中所标示山峰,在描绘的细致程度上虽不及水系,但亦较为全面,计绘有山(alin)21座,峰(hada)7座。[6]

《黑龙江流域图》尽管没有采用经纬度测量方法,但所绘示的水系、山脉在方位、走向、河流发源地等方面与今天地图对照,基本吻合,基本上把当时黑龙江流域的自然地理状况形象、直观地描绘出来。

康熙四十八年(年),在中西测绘人员的合作下,采用西方耶稣会士传入的近代制图学新方法,清廷进行了一次全国性的大地测量,历时十年绘成康熙《皇舆全览图》。[7]它不仅在中国,在当时世界上也是非常先进的,“当十八世纪间,即欧洲各国大地测量亦尚未经始,或未完成。而中国全图乃已告竣。”[8]东北地区的测量工作始于当年,对黑龙江流域测绘的结果是完成了三幅地图,即《黑龙江源图》、《黑龙江口图》和《黑龙江中图》,其中与黑龙江将军管辖区域相对应的是《黑龙江中图》,根据图上所示经纬度,其描绘的大致范围在0度至东经18度,北纬46度至55度之间(约为今天东经度至度,北纬46度至55度之间),与《黑龙江流域图》标示的范围相当。从内容上看,水系、山峰等自然景观,在源头、名称、走向、方位等的标示上,与《黑龙江流域图》基本吻合,如黑龙江自发源地向东北流经雅克萨城这一段,依次吸入北来支流昂巴哥里必其河、卓罗克其河、哥里必其河、俄勒河、敖尔多昆河、乌里苏河,与《黑龙江流域图》对照,除昂巴哥里必其河和哥里必其河两条河流名称标示相反以外,其他都是一致的。图中绘示山41座,峰12座。《皇舆全览图》采用了经纬度三角测量方法,因此比例较之《黑龙江流域图》严谨,符号也较为简化、抽象。

从两图对比中我们可以发现,虽然《黑龙江流域图》的制作目的、过程等在史料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,但它是绘制康熙《皇舆全览图》黑龙江部分的重要参照物这一点,应该是勿庸置疑的。两图基本上将黑龙江地区河流纵横、山脉连绵的自然景观呈现出来,并且奠定了以后绘制黑龙江流域地图的基础。18世纪中叶绘制的著名的乾隆《内府舆图》中有关黑龙江流域自然地理的介绍,就明显参考了两图的内容。乾隆《内府舆图》是在清朝疆域版图基本确定的情况下绘制的,采用了近代西方测绘方法,描绘的总体范围远远超过康熙《皇舆全览图》,但东北地区基本参考于后者,只是自然、人文内容更为丰富。就比例的合理性、描绘的内容及细致程度而言,《内府舆图》当然远超过《黑龙江流域图》,但某些方面不如后者形象,如水系的标示符号,《黑龙江流域图》中,河流主流和支流都是用双线勾画,但主流双线相距较远,河道显宽,以区别于支流;《内府舆图》中主流与支流同样采用写景式的双线勾勒法,但线形一样,没有主次之分。另外,黑龙江在经呼玛尔城南流时,形成一个迴环,称为“乌鲁苏穆丹”(ulusumudan,穆丹,满语弯曲之意),在《黑龙江流域图》和康熙《皇舆全览图》中,迴环是自东向西形成的,而在乾隆《内府舆图》中,迴环的形状则正好相反。以后所绘其他各图,均与《黑龙江流域图》同,《内府舆图》当属绘制上的失误无疑。

至于稍晚一些,成书于乾隆四十九年(年)的《大清一统志》中所附之《黑龙江图》,则无论在测绘范围、内容及绘制手法上,都远逊于《黑龙江流域图》。

总之,通过对两幅地图所绘内容的研究,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:在18世纪初,清人对黑龙江流域进行了详细的实地考察,自然地理方面的知识已经相当丰富。当然,这与该地区当时在政治、军事上拥有的重要地位密切相关。

二、疆域观念

17世纪中期至18世纪初,黑龙江流域之所以受到前所未有的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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